我与COVID19的擦身而过
发烧了,才知道不发烧的日子多么清爽。咳嗽了,才体会不咳嗽的嗓子多么安详。刚坐上轮椅时,我老想,不能直立行走岂非把人的特点搞丢了?便觉天昏地暗。等到又生出褥疮,一连数日只能歪七扭八地躺着,才看见端坐的日子其实多么晴朗。后来又患‘尿毒症’,经常昏昏然不能思想,就更加怀恋起往日时光。终于醒悟: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运的,因为任何灾难的前面都可能再加一个‘更’字。
史铁生《病隙碎笔》这段话我第一次听到是在高中的语文课上,老师读了邻班学霸的作文,其中引用了这段话。第一次听到“褥疮”这个词,不知道是个什么病,也不知道生在哪里。印象很深的就是这最后一句,“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运的,因为任何灾难的前面都可能再加一个‘更’字。”以至于之后每每“倒霉”的时候都用史先生的话来安慰自己。朋友鼓励我把我的经历写下来,说不定可以帮到正在经历病痛的朋友。我本来已经不想回忆了,但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说不定呢?就翻出聊天记录和照片,来讲讲我与COVID-19的擦身而过。在我写文章的此时此刻,全球确诊COVID-19的总人数超过万,美国超过33万。3月6日,四小月说,“这周末(3月7-8日)可能是最后一个出去浪的周末了。”她的意思是疫情可能要在美国开始蔓延了,之后再想坐飞机出去可能比较难了。旅行只有两天,但是有各种猛操作。从看马厩到泡温泉,再到去滑雪场雪中徒步。我旅行之前为了赶项目,连续工作+加班两周,基本刚交了标就出去浪了。折腾不轻的旅途中没有生病我心下还庆幸。↑↑↑速写青岛路哥作品回程的飞机上,我跟两个戴口罩的美国人坐在一排。隐隐感觉不太好。因为美国人当时,甚至现在,都不怎么戴口罩。(从前天开始,几大州才开始提倡戴口罩。)坐在我身边的两个人基本零交流,只是女生侧靠在男生肩上,一直在睡觉,连我画了他们都不知道。但是本着科学的精神,我也不能乱甩锅,只是把我的直觉说出来。3月8日(周日)凌晨到家后,我没有立刻睡觉,把所有的衣服都扔到洗衣机里,等到移到烘干机里才睡下。3月9日,调休没去公司。午饭过后感觉有轻微食物中毒,胃不舒服。10日请假在家休息。当时已经开始传可能要开始在家办公了,所以等到胃恢复好,傍晚去了超市。(这里可能是另一个接触到流感或者新冠病毒的地方。同样,不乱甩锅。)回家很仔细的洗了手。3月11日,从食物中毒中恢复去公司上班。当时完全没有症状,所以完全没有病毒感染的怀疑。一天无事,但到了晚上我开始感到身体不适,隐隐觉得心跳加速。想等等看吧,如果第二天还不好就请假。3月12日早上量了体温,已经开始低烧了,还有轻微的呼吸困难。我心想不好,立即给公司请了假。这时已经开始有点点的怀疑,但又觉得没那么寸吧?更多的怀疑是身体比较疲劳,引起发烧。我就想各种办法退烧,退烧药和物理降温都用上了。当晚看着COVID-19的数据地图,伊利诺伊州大概有50多人确诊(之前很长一段时间的数字是2例),当时好怕因为我往上加一个数字。3月13日,烧退了,我很高兴,觉得应该不是COVID-19。当时搜了很多流感病毒和冠状病毒感染的区别,仔细对比自己的症状,觉得更像是流感病毒。跟公司写了邮件,说烧已经退了,但还是在家修养个周五和周末,以防反复。公司老板很体贴的回复让我好好休息。当天得到公司消息,决定从下周开始,进行两周时间的在家办公。(后来又延长了,现在要到4月底了。)我们公司算是比较早下达此命令的,还是比较明智的。我也感觉放松一些。晚上画了一幅画,人,生来孤独。生病的时候,更加孤独。3月14日,最怕的事情发生了,又开始发烧。浑身冷+浑身痛。一安静下来就疼,所以要靠电影或抖音分散注意力。发烧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胡思乱想。我脑袋中一直回旋一句“人病则忧惧,忧惧则鬼出”。我缩在被子里,想象我的机体现在是如何在跟病毒抗争的,想象很多微观世界的东西,想象很多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很具体的影像。还是有轻微的呼吸困难。医院,但反复权衡,如果是流感病毒或者普通的感冒发烧,去医院被感染的几率更大,会更危险。朋友也说,医院现在超负荷,去了很可能医生也会让我回家康复。还有一个线索是跟我一同旅行的另两个女孩都没事,这让我稍稍安慰,又害怕是还在潜伏期。再有就是有个在国内的朋友跟我症状很像,但测了几次(记住,在中国,你可以测几次!)都是阴性。她从生病到恢复基本持续了一个月。这时已经好了。她给了我很多建议和帮助。人这个时候能找到一些参照十分重要。她提了一个想办法搞一个PulseOximeter测血氧饱和度,只要不低于95%就没事。我立马订了一个,但到今天也还没有寄到。3月15日-19日,在家硬扛。我没忍住告诉了妈妈,从那天开始家里人开始跟着担心。这几天每天早上温度计的显示都是37度以上,最高的时候到了38.6°C。我从未发烧如此之久的时间,心里很慌。量到后来我都不想直面温度计了。这几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喝水。一壶壶的烧水,一杯杯的灌下去,好像可以把病毒冲走。这样去卫生间的次数就很多。来来回回折腾的我越发虚弱。再有就是一日三餐。点了几次外卖,还挑鸡汤或有鸡汤的买。也做了几顿。为了省力气,中午做午饭和晚饭。我在厨房放了一个凳子,做累了就坐下休息一下。期间,妈妈的朋友Vicky介绍了她学药的朋友Sherry,Sherry详细询问了我的情况,给了很多补充营养和能量的药物建议。她们还给我寄来了很多营养素。同时不间断的每天好几次询问我的情况给我建议。四小月也是天天发信息来安慰我。医院工作的朋友告诉我,医院的情况很糟,医院。我也准备好了如果迅速恶化就打。还听朋友的建议,把自己的情况写在一张纸片上放在身边,以防到了紧急时刻我说不出话。3月20日,还是发烧,而且呼吸困难的症状也没有任何消失的迹象。又在脑子里挣扎了一遍“感染风险”和“生命危险”。我决定了,去医院!先打电话过去,接线的小姐姐说现在病人不多,可以来。戴上我仅有的一个N95,真的很闷,无法想象医务工作者们要连续戴数小时。医院的情况未知,所以就尽量少的带有纤维/病毒能附着的物品。除了必要的衣物,我把其他东西装到一个纸袋里:2个医用的一次性口罩,两只一次性手套,充电宝和充电线。还装了一瓶水。幸好Uber还是很容易叫到的。上了车,走到一半,发现我忘记带ID和信用卡,在路上改了终点地址折返回家。(医院有我的档案,不带这些也是可以的。)重新打了Uber去医院急诊(emergencyroom,后面简称ER)。ER我去年五月份去过一次,被诊断为阑尾炎,医院做了手术。详细内容见下文。↓↓↓我在美国割阑尾所以并不陌生。到了之后发现,原来的候诊大厅已经全部关闭了。病人并不多,几个人在玄关,几个人在门口。门是关着的。这里见到的人基本都带上口罩了。我问了旁边一个在读告示的人如何进去,他摇了摇头。我就自己掰了门,没开,又试了一次,门开了,进入了门斗的位置。左手边的窗口有三位前台/护士。没有人排队,我就直接上前。医院就会有人给一个口罩。但可能见我戴的口罩还比较专业,护士准备递出口罩的手停住了,然后开始问我问题。除了身份确认外是以下问题。“你有什么症状?”“发烧,伴有呼吸困难。”“发烧多少度?”“37.8°C。”(我自测时都用摄氏度,护士们似乎遇到很多这样的情况了,所以在手机上按了按就换算了。)“有没有接触过COVID-19的确诊病例或者在高危环境中待过?”“没有。”“过去的一个月有没有去过中国,或者病例多发的地区?”“没有。但我周末去了丹佛。是坐飞机来回的。”“好了,请在外面等。”此时,从另一个楼里走来了一个很美丽很干练的医生/护士,戴着口罩,没有穿防护衣,只在前面罩了一件围挡。她上前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很意外,居然如此之快就到我了。她很亲切的跟我询问了我的情况,感觉她始终是微笑着的,也没有刻意的跟我保持距离。我被带到另一门里,美女姐姐还让我先进。是个很简易的临时搭建的区域。用一些塑料板围合。围合板只有2米多高,没有吊顶。整个区域隔出8-10个小的诊室。我进去的时候,里面一个病人都没有。美女医生把我带到了B隔间。虽说是隔间,但是并没有门,可以看到对侧和对侧的左右两侧的隔间。护士推来了一个仪器,把夹子加在我手指上开始测量基础数据。这时来了一个高个子的男医生,跟我问好。医生问了跟之前登记时护士问的差不多的问题。在问到呼吸困难的时候问,是“轻微”还是“很严重”。我感觉他狡黠的笑了一下,但我并没有get到。可是本着诚实又实诚的个性,我照实说了,“轻微”,也确实没有到睡不着的程度。(现在我也不知道如果我说很严重会怎么样。)他还问了我用了什么药,我也说了。只见他缓缓的说:“鉴于你的情况,我们无法给你做检测。你的年纪很轻,我们试剂盒实在有限,只能留给老年人和危重病人。”他接着说,“你可能是COVID-19,也可能是流感病毒。但你年轻,应该可以恢复。回家好好呆着,不要出门。”我问:“那能不能做个胸部的CT扫描。”他说:“这个做不了。”我问:“那透视呢?”他说:“这个我们一会儿安排。”我心稍安,不能白跑一趟吧。护士跟高个子男医生耳语了一下,说我心率有点高,再测一会再撤仪器吧。护士转向我让我在这里等一下。等了有一会,陆陆续续有三个病人进来。斜对面的白人女孩估计比我还小一些。带着一个普通的医用口罩。另一侧是一个看上去年龄大一些的非裔女士。还有刚才在门口遇到的男士,此刻在我左边的相邻隔间。我环视了我的隔间。墙上贴着一张纸:禁止拍照,录像。一个医生过来,带我去做胸透。走到临时诊室的尽头,有一些年轻的医生对着电脑在忙,这是他们临时的办公室了。他们的穿戴也跟美女姐姐一样。戴着应该是KN95或者N95的口罩,前面一个围挡。从这个区域出来才发现,是医院的卸货区。能看到货车进出。做胸透的女医生递给我一件袍子,指了指一个小屋子,让我进去换上。出来就躺到一张床上。这个区域和外面相通,能一直看到街道。凉风习习。那件袍子是开襟的,女医生很体贴的帮我拽了拽胸口的部分,以防着凉。她让我对着一个黑色的板做了几次深呼吸,就说可以了。换衣服回到刚才的地方等。我回去的时候,其他三个人还在原来的位置。大家都默默的看着地板。等了又好一会儿,高个子男医生拿着几张纸过来了。他说胸透结果显示一切良好,一般需要两周才能康复,现在可以回家了。如果有呼吸“严重”医院。他还特意强调了要严重困难再来,如果只是轻微的不需要来。“那心率快怎么整?”“发烧是会引起心率快,很多病人的心率都快。”“那需不需要吃什么药?”“在刚开始发烧时吃是有用的,现在已经没有用了。”“可是,可是我发烧已经持续一周多了。”“差不多两周可以恢复,你还得等一等。”就这样,他把纸递给我,也不需要我当时阅读,就让我回家了。我从进来的门走出去,看着街道上经过的人,医院的病人,没有人戴口罩。我默默的站着,也不知道是喜是悲,医院的决定是不是对的。但做了胸透给我些许安慰。打了Uber,一路无话。回到家,医院穿的衣服都扔进洗衣机,把袋子里没接触过的东西放好,袋子扔掉,狠狠洗了几遍手。医院也去过了,算是尽人事了。3月22日,呼吸还是有些痛,但不发烧了!这时四小月联系我,说她在给我做排骨汤和粥!!!她发语音告诉了我她冰箱里的所有东西,问我想吃什么?这时候哪还会挑,有个人帮忙做顿饭我都快哭了。四小月花了3小时,做了一大锅排骨汤,一大锅红枣粥,三个菜,咸的,甜的,有点点胡椒的,一大袋带馅的馒头。还用袋子装了豆腐乳,怕我喝粥没味道。她开车来放到我楼下前台,给我信息,我再去取。这样我们不需要接触。我一下楼,就看到满满的两个大袋子。提上来,里面不但有之前的那些,还有三瓶能量饮料(四小月说可以补电解质),还有一个大大的梨,两个苹果,5个猕猴桃。估计她把她整个冰箱里能找到的东西都给我送来了。有这么个过命的朋友,值了!靠四小月的食物和爱,还有爸爸妈妈的,Vicky和Sherry的远程不间断的爱,还有朋友和同事的各种问候,我慢慢的跟病毒或者不是病毒的东西抗争着。这段时间最重要的就是“相信”!相信自己,相信希望。3月26日,从3月12日开始发烧到这里正好两周,我的呼吸困难的症状基本消失,体力也恢复的差不多。广而告之。3月27日,给公司发了邮件,说我可以恢复工作了。公司也很高兴我终于恢复健康。大家都吓得不轻。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周多。我的生活又恢复了活力。开始与朋友频繁互动,开始速写。我觉得的关键词是独处,更是陪伴。独处,当此番惊险过去之后,我很庆幸我一直在物理上是自己呆在一个空间的。如果是跟爸妈呆在一起,我不敢想象。在被迫独处的日子里,慢慢梳理自己的生活,跟自己聊聊天。陪伴,有一条朋友的信息写着“Manyvirtualhugs!”(隔空抱抱!)是啊,在虚拟的空间里获得了很多陪伴。有爸妈的陪伴,妈妈总说:“不要管时差,随时联系我们。”有四小月的陪伴,很靠谱很体贴的暖心照顾。有Vicky和Sherry每天早上在群里准时说“Goodmorningladies!”有美国朋友发来的信息:“如果需要任何药或者食物,请不要犹豫告诉我。”最重要的是,有自己的陪伴,看到自己的生命的张力。这场经历我有几个很大的收获,也做一些提醒。01.我不怎么善于表达情感的老爸跟我说了很多话,让我看到了他的另一面,我没怎么见过的一面。我时常会想到跟父母和祖父母的交流,有些故事如果没说出,可能就永远的消失了。因为COVID-19,跟父母的距离拉近了,突然有很多话题可聊。02.我的速写帖子似乎有一定的影响力。有些朋友发现我很久没发帖来询问我的情况。让我看到了速写的力量,对世界速写人的dailylife的影响。03.请注意跟生病的朋友说话的用词。避免用“stayaway”(远离)的激烈的词语。请善待身边的朋友,因为你不知道他们正在经历什么。最后,其实到现在我也不能确定我是否感染了新冠病毒。但如果是,我希望我没有传染给任何人,身边的人或是陌生人。在我出现发烧的症状之后,我尽量不出门。拿快递和外卖出门时,都戴口罩并尽量远离他人。最后的最后,请在此期间询问我在芝加哥情况的亲人和朋友,原谅我没有如实相告。炖一锅鸡汤,祝福我们的世界早日迎来拐点,迎来久违的春天!------------------------------------------我想和你画一座城hdcsdly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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