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伟长篇小说人海茫茫第三十七章

三十七章人生多难

曹辛和兰秋,那可真是真叫亲密无间,他们日出同出,日落同息。他们是在山顶上长大的,在霍马市除了和别人有工作上的接触外,平时很少有朋友之间的来往和应酬。兰秋和曹辛的单位相离不远,每天都是曹辛骑自行车送她到单位,回来再接她一起回,家每日下班就回家,到家的时间几乎是雷打不动。晚上吟诗读书,泼墨挥毫,不亦乐乎。玩够了,写累了,就相拥入睡,享受两人的世界那种温馨,那种销魂,那种难言的震颤,那种刻骨铭心的幸福。

兰秋怀孕了,肚子一天天隆起,小两口心里美滋滋的,每天都在憧憬做父亲母亲的快乐。

曹辛这一段时间特别忙,经常是几天不回家。整天都是桂花照料兰秋。每次抽时间回家一次,也只是摸摸兰秋的乳房,趴在肚子上听胎儿的动静,那种幸福感觉只有二人才能体会。

霍马市发生了一起杀人奸尸案,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家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女生夜里上厕所时被人掐死,罪犯还对她的尸体实施了强奸。这件事儿在霍马市掀起了轩然大波,市政法委要求限期破案。按说侦破案件是公安局刑侦大队的事儿,与他们关系不大。可这是特大案件,政法委要求检察机关提前介入,成立专案组全力侦破此案。案子发生在H区,所以曹坚理所当然地被抽到专案组,并且担任了副组长。

因为发案时间是在夜里,行凶者在现场有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和任何物证,要在几百万人中间找出罪犯,无疑是大海捞针。面对这种复杂的案件,专案组抽来的十几位人员一筹莫展。但面对学生们的恐惧和受害者家长的眼泪,他们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开展艰难的侦破工作。

他们派人重新到案发现场寻找蛛丝马迹,由于是在女厕所旁边,学生们已把现场破坏殆尽。他们经过仔细的搜寻,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提取了两个残缺不全的回力鞋的鞋印。重新验尸,又在死者手中找到了一颗带线的纽扣。他们当即决定从查回力鞋和纽扣入手,进一步发现凶手的线索。

专案组副组长,H分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董浩朴,拿着放大了的鞋印照片去找百货商店经理兰庆,询问什么时间商店卖过这种鞋,兰庆喊来了鞋帽组的张组长,张组长是个50来岁的中年人,搞鞋帽销售工作20多年了。他接过照片看了一眼就说:“这鞋咱店去年十月份进过双,很快就卖完了。”

“你记得都卖给谁了吗?”董局长问。

“一年多了,那么多人,谁还会记得卖给谁啦?”他仔细地端详照片,“对啦,这批鞋都卖给咱市机械修造厂做工作鞋啦。”

“你记得准清楚?”

“那自然,当时因为价格问题,我们争论了很长时间,后来还是兰经理同意按批发价加10%的手续费卖给他们的,对不对兰经理?”

“有这事儿,好像是那个厂的后勤科长来说的。”

“对,对,那个科长个子不高,胖胖的。”

“那好,谢谢你们的帮助。”本来已走投无路的案件,两个人的一席话变得柳暗花明起来,董付局长紧蹦着的脸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他们马上骑车子回到专案组汇报,然后调整人力到机械修造厂调查回力鞋的来龙去脉。

曹辛也亲自参与了调查。

他们根据仓库保管提供的名单一个个核对后,有双对上了号,因为回力鞋对一般工人来说是稀罕物,大部分人都没有舍得穿,有的只是在探亲访友或者是节假日才拿出来穿一下,平常都锁在柜子里。

这最后一双鞋是一位叫夏丙寅的老工人领的,他前段生病了,请假回老家治病休息,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回厂里了。据知情人讲,他领了鞋以后就给他儿子穿了。大伙把注意的目光集中在了夏丙寅的儿子身上。

他们马上将检察院和公安局的两辆吉普车调来,十几个人挤在两辆车上,在厂保卫韩东科长的指引下,迅速向夏丙寅家里驶去。

还好,夏丙寅的儿子夏干也在家里。

看到一下来了这么多的公安人员,夏家的人倒没有显得特别惊慌,到处借暖瓶、茶杯为他们倒茶。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随便问了问夏丙寅的病情,然后曹辛漫不经心地将话引上了正题。

“老夏同志,听说你们厂里发过一次回力牌球鞋?”

“有哦,我年龄大了,那鞋穿不出去,当时就给我儿子啦,夏干,夏干,那双鞋你放哪儿啦?给公安局同志找找。”

“哪双鞋?”夏干见两边站着两个公安人员,心里有点发毛,说话时嘴里直打哆嗦。

“还是去年我发的那双鞋。”

“是那双鞋?去年我从厂里穿回来,小娜她舅看见了,说去相亲借穿一下,这一借就没了。”

“小娜是谁?”

“小娜是俺孙女,咋,这双鞋还有啥事儿?”

“他叫什么名字?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叫李布同,经常在外跑跑颠颠,很少回家,把他爹气得要死,听说他这一段时间在市里鬼混呐。”

“你能不能和我们一起去找找他?”董付局长急切地问道。

“找他有啥事儿?”

“有件人命案子牵扯到了这双鞋,我们必须得先找到这双鞋,你曾是鞋的主人,有义务帮我们,咱们走吧,”曹辛随声音不大,但字字透着威严。

“那好,那好,不过,我这身体不好,恁大的霍马市往哪里去找,他这个人没有固定的住址,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落脚?叫我的儿子夏干和您一块去吧。”

“你说的是李布同这个孬东西?他是我的小舅子,经常到我那儿要钱花,老给我吹他认识秋江的老大二歪子,那可是个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家伙。韩科长,这人就在咱厂附近住,你应该知道,可以领公安的同志去找找看,估计他天天就猫在那儿。”夏干急忙搭话。

“二歪子家我知道,那里经常开赌场,我配合派出所的同志们去抓过几回。”保卫科韩科长接上了话茬。

曹辛给董付局长一使颜色,两人一起到了室外,仔细分析了情况,为了保险,他们决定还是把夏干先带走,等找到李布同以后,再放他回家。

两辆车又风驰电掣般回到了霍马市。

他们在韩科长的引领下,直逼二歪子的家。

这伙儿人也太胆大了,他们竟然在大白天设局赌博。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李布同也在参赌的人员之中。一伙儿人像被赶鸭子似的被装上了汽车,全部拉到了拘留所。

曹辛和董局长立即布置对李布同进行了突审,他也承认夏干给了一双回力鞋,但拒绝说出鞋的下落,不是说想不起来了,就是说丢了,不知道弄到啥地方去了,几个办案人员又气又急,就是想不出来一点办法。

时间在双方的僵持下一点点溜走,案件没有一点进展。曹辛他们决定在参赌人员中间了解一些线索。他们一连提审几个参赌人员,都对李布同的行踪了解不是太多,他们只是赌博时才在一块儿,平时很少接触,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正当他们放弃再找其他途径时,奇迹发生了。参赌人员三怪物上衣的纽扣缺了一颗,衣服的颜色,纽扣的大小都和死者手中抓的差不多。他们立即给三怪物带上重刑具,带进刑讯室进行突审。

曹辛和董付局长主审。

“三怪物,我问你,你衣服上的纽扣咋掉啦?啥时候掉的?你最近几天都干什么啦?”董局长连珠炮似的一连提了几个为什么。

“纽扣咋掉的,啥时候掉的我真的不知道,这几天一直在这儿推牌九,啥事都没干,不信可以问问他们。”

“你自己的扣子都不知道啥时候掉的?唬谁呀?”

“报告领导,我们在那儿推牌九,衣服都脱了放在一起,也不知道咋的这扣子就不见啦。”

“那你说是谁穿了你的衣服到外边去啦?”

“报告领导,我真的不知道,这几天输迷糊啦。”

“你们打牌的人经常来回走动吗?”

“就我们几个人。”

“中间就没有人来或者又提前走吗?”

“那有,但我根本没注意。”

“来去的人谁管?”

“归望风的人管,谁走谁来都得进行盘问,不然的话就不准进出,怕你们一锅端了我们。”

“谁具体负责望风?”

“大狗蛋。”

“谁?”

“大狗蛋,我们都这样叫他,也被你们抓来了。”

曹辛他们又马不停蹄地提审了大狗蛋。他交代:“案发的那天晚上,李布同的钱输完了说要出去筹款,我不叫他走,他苦苦哀求,说把结婚买东西的钱全输光了,回家没法交差,找几个钱来再翻个本儿。架不住他们软缠硬磨,就放他出去了。回来时衣冠不整,还光着两只脚,问他怎么回事儿,他说真倒霉,没借到钱还差点挨了打,鞋都跑掉了。当时我也没在意,就放他进去啦。又从二歪子那儿借了高利贷,这几天一直没出去,越陷越深,已经走不了了。”

“咋回事儿?”

“他已借了一万多的高利贷了,每借元,只给元,三天一期,元的红利,到三天还不上又是元的红利,赢了还行,一输就是倾家荡产也还不上,谁敢放他走?走了这钱向谁要?他想走也不行。”

经过提审三怪物和大狗蛋,案情已经一目了然,下一步就是如何撬开李布同的嘴巴,让他把作案细节供述出来,然后把抛弃的物证找回来就可以结案了。剩下的就是按诉讼程序办理各种手续,补充和完善证词就可以了。

强奸杀人案告破,使刘英感到非常高兴,群众惶恐的心也安顿下来了,市政法委给办案人员记了集体三等功,并允许他们放3天假休息。

曹辛已经是9天没有进家了。当他安排好工作回到家里,父亲告诉他,兰秋因为难产已医院。

他一刻也没有停留,医院妇产科,桂花、兰春、兰果都焦急地在手术室外等候,从她们那紧蹦着的脸上,曹辛读出了问题的严重性。

兰春小声埋怨他:“你这几天干啥去啦?不回来也不捎个信儿,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曹辛简单地说了这几天的工作,这时候有个护士急促地从手术室出来,低声问:“哪个是病号的爱人?”

曹辛点了点头。

“你爱人的情况很危险,现在看来只能是保一个了,你说保大人或是保孩子?”

“保大人。”曹辛连想都没想就做了回答。

“我们会尽一切力量来保证产妇和胎儿的安全,实在不能两全其美,我们就按照你的意思办。”护士说完急忙走进了手术室。

接过却与曹辛希望的相反,孩子生下来了,是个丫头,可兰秋却因为产后大出血离开了人世。

几天的功夫,曹辛和兰秋这对恩爱夫妻却成了阴阳两界,再也没有重逢的希望了。这个打击对曹辛来说是致命的,兰秋走了,那苦命的孩子咋办?这人的生命咋这样脆弱?生龙活虎的人,说没一会儿就没啦,他真有点想不通。人的生命咋这样经不起折腾呢?

桂花、兰春、兰果哭得死去活来,兰家的亲戚得到消息后,一个不落全部都跑了过来,那悲悲切切的哭声,让路人都感到动容。

安葬了兰秋后,曹辛像傻了一样,坐在坟边没有大声啼哭,也不说话,泪水却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他真的觉得天塌了,自己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这个血泊中的孩子怎么办?

不管别人怎么劝说,他都一言不发,只是把点燃的烧纸一张张放在坟上,任凭火苗高高燃起,飞起的纸灰随风飞舞。他觉得心里有好多话要和兰秋述说,有好多的事儿要和兰秋商量,可阴阳远隔,再也没有机会了。心中的悲苦谁知道?这种悲苦能用语言表达吗?

众人看劝不走他,只好让曹文、桂花和兰春去劝,但他也是不理不睬,没有办法,他们几个硬把他从坟地架了回来。

曹文为苦命的小丫头取名叫蒲蔓——蒲公英的叶蔓,名字带着苦味儿。桂花和兰春争着要照顾她,这毕竟是刚生下的婴儿啊,把她养大成人谈何容易?桂花生了4个女儿,有照顾婴儿的经验,只好奶奶、姥姥变成妈了。

她白天串东家走西家为蒲蔓寻找奶水,又买来藕粉喂她。夜里几乎很少睡觉,听见一点动静就马上起来,她再也没有精力照顾曹文的日常起居了,每日的3顿饭都由兰春来做,就连曹文也把心思放在了蒲蔓身上,不管白天黑夜,只要桂花喊一声,他就立马起来帮忙。

曹辛在大伙的劝解下,思想不再那么沉闷了,渐渐从兰秋的死亡阴影中摆脱出来。虽然兰秋已埋身地下,但是蒲蔓在桂花的精心照料下,顺利地渡过了百天时光。

兰春说什么也不让妈妈再照顾了,作为姐姐或是作为嫂子,她都责无旁贷。妹妹去了,她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孩子,妈妈需要照顾爸爸和这一家人,不能让她再操心了。好在市场上除了传统的藕粉、米粉外,还有奶粉等乳制品销售,这些都可以喂她。这孩子也特别懂事,从来不哭不闹。饥了哭,尿了哭,喂饱了,换换尿片就又睡了。看见兰春就会发出“哦、哦”的声音,挺招人喜爱,小脸蛋越长越像兰秋。看着女儿一天一个样变化着,曹辛的脸上也有了笑容,曹家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院里是平静了,但兰春和曹辛心里都有一团无名火在燃烧。他们现在是孤男寡女,条件相当,相互有一些想法是很正常的。曹坚去边疆已经好几年了,是死是活到现在仍没有消息。以前他们还逢人就打听,问来问去始终不得要领,听别人说去支边的路上死了不少人,也逃跑了不少,曹坚是否也遭到不幸?始终没有消息可以证实,兰春为此没少抹眼泪。时间久了,也就不再考虑这事了,就是家里人平常说话,也都尽量避开这个话题,免得引兰春伤心费神。曹文和家里的人都清楚,即便是找到了曹坚,他回这个家的希望也渺茫了。

桂花和曹文看着孤单的曹辛和兰春,他们觉得,两人之间假如不隔着曹坚,也许他们早就走到一块了,没有曹坚的消息,他们谁也不会先走一步。

其实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那么一丁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无非是一张隔着的薄纸,纸捅破或者是不捅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虽然是一层纸,这纸薄得可能隐约看见对方,但只要有这张只隔着,人就不会敞开心扉,就不会毫无顾忌的表达喜怒哀乐,就不可能有真实的感情流露。虽然是一层薄纸,但在人与人之间,却好比是远隔重洋。

捅破窗户纸的机会来了,曹辛在兰春的房里,一直坐到将近午夜。兰春的肚子疼得厉害,一直捂着肚子,她不好意思给曹辛说,也不愿意赶曹辛走。肚子疼得越来越厉害,脸上开始滚下黄豆大的汗珠,曹辛也看到了兰春的变化,急忙用自行医院。经医生检查,是阑尾炎急性发作,需要马上进行手术。半夜里一个男的带一个女的看病,医生连问都没问,就开始埋怨曹辛:“你这男人是咋当的?早干什么去了?你们来得还算及时,再晚一会儿,如果穿孔了,那麻烦就大了。”医院的规定,术前必须得由家属签字同意。曹辛连想也没想,就在丈夫的一栏里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从进手术室一直到病房,他对兰春悉心照料,一直没离开半步。做过或听说过做手术的人都知道,手术病人大多赤身裸体,就是盖得再严,也难免露出那不该露出的地方来,吃喝拉撒都有曹辛操持,两人之间已无秘密可言。第一次为兰春接小便,两人都觉得不好意思,慢慢都觉得没有了羞涩。兰春出院后,他们没有商量,也没兴师动众,就很自然地搬在了一起,成了名符其实的夫妻,携手进入了人生的又一季。

嫂子变妻子,曹辛倒是心满意足,而兰春的心里,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无奈,有一种永远无法排解的酸楚,这种难言的痛,几乎陪伴了她的一生。

人间是个无法形容的巨大空间,在这个大空间里,随时都可能发生许多你想不到的故事儿。曹文和齐治国,这两个不同阵营的人物,却是莫逆之交,你能相信吗?如果不信,那就来听听齐治国的叙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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