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例疑似急性阑尾炎引发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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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至今记忆犹新年7月4日清晨6点,还在睡梦中的我被母亲叫醒,说是我弟肚子痛让我看看。
睡眼朦胧中稀里糊涂地起床,就这样开始了诊治。首先想到他前几天有过肚子痛,且伴有里急后重等类似痢疾的症状,后来吃了一副小陷胸加枳实汤合芍药甘草汤后治愈。我以为他今天是复发了。首先问他哪里痛,他一脸痛苦地指着脐上说:“这里痛,从昨天晚上三点钟就开始了,刚刚还吐了两次。”明显不同于上次的小腹痛,于是决定让其平躺,开始腹诊。刚搭上肚子,发现其腹部充实,腹肌比较紧张,轻轻一压便喊疼痛,又加上有呕吐、便秘,我以为是大柴胡汤证,但马上又想到会不会是急性腹膜炎呢?于是进一步检查,发现确有反跳痛。这个时候我慌了,对于这种急症我从未上过手,亦未亲眼见过腹膜炎的治疗,脑子里面一团浆糊,只剩下“大陷胸汤”了。当时的我根本就没有心思进一步细想,看着弟弟痛得满头大汗、蜷缩着辗转反侧,我有些六神无主。立刻让医院就诊。
Z医生检查后认为是急性阑尾炎,应当立即手术,并开了验血、尿检、B超等检查单。验血化验师抽完血后也热心的说他这个肯定是阑尾炎,要赶紧做手术,并向我们推荐了L医生来主刀。从化验室出来之后,母亲问我怎么办,当时我脑子一片混乱: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满脑子都在想,对啊,阑尾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为什么就只盯着腹膜刺激征呢?我怎么这么肤浅呢?
慌乱中说道:“医生让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于是母亲就下楼去缴费挂号准备做手术。坐在二楼的候椅上看着满脸痛苦地蜷卧着的弟弟,心里五味杂陈:我不是个准医生吗?我不是已经学医三年了吗?张锡纯先生的口号“三年期满皆当行医救人”怎么离我如此遥远?想来想去总不是个滋味。
当然我也并非只在那里坐着发呆,手上也没闲着。不是说是阑尾炎吗,那我就问问他有没有阑尾炎的其它表现吧。询问后得知,确实有“从脐上到右下腹”的转移性疼痛,压痛反跳痛等也都具备。那既然是阑尾炎,中医该如何治疗呢?脑子里赶紧回忆,龙野一雄的《中医临证处方入门》中用了很大的篇幅详细介绍了阑尾炎的治疗,可是我并没有记住,只能凭借记忆胡乱思考。
首先是大黄牡丹汤,其运用条件是:脉紧不数,右下腹局限性疼痛。然而把脉却发现是弱而不数的脉象,疼痛范围也不局限,所以不得不排除掉。弟弟虽体质壮实,无奈却是个虚证。那么想想虚证有哪些方?由于心里太过紧张,一时间脑子里竟只能想起《金匮要略》的薏苡附子败酱散,但弟弟从起病到现在也不过四小时,也没有手足冷的表现,根本不是这个方证。那怎么办,肠痈汤?因为龙野一雄先生的极力排斥这个方,因此对本方的印象就不大好,而我当时连药物组成都记不清,更不谈不上如何去运用。
眼看着不久就要动手术,更是让人十分焦急,又觉得很没面子:身为医学生的我竟然无法为家人解决痛苦。突然脑中回荡着姜宗瑞先生的《经方杂谈》:每遇急性阑尾炎就用面粉揉好后摊平在右下腹,再用大蒜捣烂敷之,等到患者受不了后去蒜倒上醋,最后待病情稳定,用大黄牡丹汤,屡用不爽。可这个方法我也不确定是否可靠,感觉还挺麻烦,现今的情况又不太适合,这个念头也就一闪而逝了。又是一个恍惚,想起了《中医诊疗要览》,上面有阑尾炎的治疗,然而我并没记住,医院,该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煎熬的等待中,不断懊悔自己当初的读书不认真。
回想起母亲刚出化验室门口时问我怎么办时的神情,以及父亲不断打电话询问病情的紧张语气,还有他们都双双询问我怎么办、让我拿主意的那一刻,我忽然醍醐灌顶:原来我已经是个成年人,有些事情已经开始需要我来做主了,不久之后也将成为独当一面的医生,这不就是一直渴望的长大吗?可是此刻的我就像国医大师颜德馨当年那样,有些承受不了这瞬间成长的眩晕。
“不行,绝不能就这样妥协!”心里一横,脑子里猛然闪出这句话。不管三七二十一,马上给母亲打电话让她上来,商量着我们暂时不做手术,先住院用中药试一试,不行再动手术也不迟。可话是放出去了,该用什么方呢?我仍旧一筹莫展,想着还是先回家翻书吧。接下来住院的事就丢给母亲,自己灰溜溜地跑了回去。
慌慌张张地翻开《中医诊疗要览》,焦急地查找阑尾炎的治疗,终于看到了那些苦苦思索而不得的药方。书中简单介绍了阑尾炎与盲肠炎,接着第一个方就是柴胡桂枝汤,其运用目标是:阑尾炎初期,全腹皆有疼痛而并未固定于麦氏点,伴有呕吐等症状者。《中医临证处方入门》记载脉象虚弱,腹部膨满可用桂枝加芍药汤。回想起之前的检查,确有胸胁苦满的症状(两胁插之疼痛、敲击时亦疼痛),且全腹皆有疼痛,呕吐,舌淡红苔薄白、中后部稍腻,边有齿痕,心下至脐不适。权衡利弊,我开了柴胡桂枝汤合桂枝加芍药汤剂急煎:柴胡根0g肉桂6g白芍6g赤芍2g黄芩9g党参6g法夏9g大枣4枚炙甘草6g生姜3片。医院,把方子给了母亲。得知已经安排好床位,各项检查也出来了,血象较高,B超结果考虑急性阑尾炎。不知道母亲跟医生说了什么,反正L医生已经知道我是医学生,并不算很热情地跟我解释道:“他这个很可能是阑尾炎(记不清L医生说的是50%还是80-90%的可能性了),但现在不能00%确定,而且腹痛也没有局限在麦氏点,所以暂时不能做手术,先输点液观察情况。”医院时,前两个医生一本正经地肯定是急性阑尾炎而必须马上做手术的情景,不知道是医生水平的差异,还是L医生知道我是医学生的原因,前后的治疗态度让我略感吃惊。既然L医生也认为暂时不必要手术,那我也就松了口气:这样就可以安心地吃中药了啊。
中药刚吃下去没多久,弟弟就说肚子有点不舒服,我认为是暝眩现象或者是心理作用,于是安慰他说没事,正常现象而已。大约两小时后,吃医院,母亲看着我欣喜地指着弟弟说:“你看,他现在感到肚子不痛了,也不呕吐了,又在那里玩手机。”我也感到很高兴,嘱咐待会把剩下的药服完。
我认为方子应该开对了,应当守方不变,再吃两付。病情一天天缓解,大家紧张的心情也随之放松,弟弟也不需忍受那“动刀”之苦。由于体征(胸胁苦满,心下至脐不适,按压腹部时仍有一定程度压痛)仍然继续存在,故一直在服用原方,已服用4付,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的自觉不适,二便也早已恢复正常。回想起第一天住院时Z医生到病房来慌慌张张地询问病情的情形及谈到检查指标的神态真是有些吓破了胆:他血象很高啊,红细胞有一万九(我怀疑我是不是听错了?),尿检也有血尿,一定要抓紧时间做手术才行!
这样的回忆不禁让我担心病情的反复,出院的医院做了检查:B超结果为右侧麦氏区未见明显盲管样肠道回声,腹腔内未见明显游离液体性暗区,血液检查除了“平均红细胞血红蛋白浓度g/L(参考值-),红细胞分布宽度变异系数5.4%(参考值.5-4.5),红细胞压积50.4%(参考值37-50)”稍显异常外,其余皆正常。L医生也感到奇怪:阑尾炎不应该这么快缓解的,我也没加止痛药啊(住院期间,L医生所用药物:氯化钠注射液、葡萄糖注射液、甲硝唑氯化钠注射液),怎么这么快就没事了,可能是肠炎吧。当然,我并没有告诉他偷偷服了中药。
或许此次治疗中西药都在用,导致不能看出中药的突出作用而略有遗憾,不过我相信,只要知识扎实,以后一定会有中医药治疗急重症的机会,肯定不会让我失望。不过,对于像我这样的初学者,对医院、西医的依赖性仍然比较强,它们确实是我的保护伞,中西医的配合更让人心安。
此次事件对于医生而言应该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但于当时的我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炸雷,使我在这昏昏沉沉的暑假清晨里猛然惊醒。让我深刻感受到“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无奈、只有心中有数才能临证不慌的感慨,以及“少玩手机多看书”的暗自发狠。想着想着,一阵恐慌涌上心头:马上就要毕业了,我的医术竟这般荒唐,再不好好读书就真来不及了!
戊戌年六月初十于重庆丰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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